种好心田（8）

不争之争

魏书生：我是烟酒茶糖、瓜果梨桃、鸡鸭鱼肉都不吃。我们家吃西瓜的习惯多少年都是这么分工的，一号首长我爱人，第三把手我儿子，他俩负责吃西瓜瓤，我分工啃西瓜皮，多少年来相安无事，各得其乐。咱何必去想：两位领导知不知道，据营养学家的考证，西瓜皮的营养是西瓜瓤的3.5倍，以后咱家吃西瓜必须采取后现代建构主义的吃法，把瓤抠出来全扔了它，一家三口都来啃皮吧。用不着的事儿，他们吃瓤有吃瓤之乐，我啃皮有啃皮之乐，个性化的快乐，你让我吃瓤，我就痛苦。

陶继新：家庭安乐是人生幸福的重要保障，你们三口之家就是幸福之家。虽然与您夫人只有一面之识，可是，她的善良与真诚，她的从容与自然，却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。我们老家有一句口头禅：“不是一家人，不入一家门。”言外之意，就是相聚而成为一家人之后，很多方面都是相互影响，而又和谐相处的。虽然您从营养学的角度说西瓜皮比西瓜瓤营养要丰富得多；可是，两者的口感与营养则是反比例关系啊。所以，其中还内含着一个问题——您将最好吃的给了夫人与孩子，而自己吃的却是不好吃的。看来，您在单位做人堪称典范，在家亦然。可以说，您走到哪里，您就为哪里创造了一个和谐的环境，大家因为有您的存在而快乐，而您也因大家的存在而幸福。

魏书生：我是既不吃请，也不请吃，很多人都替我担心：魏老师，你当校长、当老师不吃请、不请吃还行，干局长不吃请、不请吃，在官场上能站得住脚吗？我说，活着还行。我干了13年局长。2002年，中共盘锦市委再一次作出关于开展向魏书生同志学习活动的决定，号召各级领导干部向魏书生学习。我跟我们市委书记说，书记啊，坏了，你这个决定要不作呢，我这个活儿还好干，你这个决定作了我就不好干了。他说，为什么？我说，你想想看，现在这个时代谁服谁？人家凭啥向咱学？教育局长既有财权，又有人权。现在教育局长除了赶不上财政局长、人事局长，还算个好活儿，很多人都愿意干。有的小局很难，只管几个人，没啥权力。不向我学，大家埋头干自己的事，谁也不太关注谁。一向我学，就等于让大伙儿拿着放大镜看我那点儿毛病，中国有一古语，叫枪打出头鸟。市委书记说，那咱也得树先进典型。这可倒好，树了两年我们市委书记升成省委常委了，留下我一个人在那儿让人家学，你说是不是挺难的？

2002年学，2003年学，2004年学，2005年市委改选，市委改选可都是官选官，党代会的代表全是官，这个时候大伙儿要是讨厌一个人，说把他擦掉、拿下，是很简单的一件事，更何况一张选票你必须擦掉几个人，至少得擦掉4个，少于4个就是废票。你说都在官场上一块干，熟头熟脑的，抬头不见低头见，都是朋友，谁好意思擦谁。可是，不好意思也得擦，不然你的就是废票，好不容易凑够3个，还差一个。擦谁？你说大伙儿想想魏书生那个名字，在选票上排在什么位置？按照姓氏笔画排列总是倒数第一，若实在没谁擦，算了，拿魏书生垫底吧。很简单的一件事——把人家擦了，再说咱们平时也不跟人家那什么。现在竞争非常激烈，人家打个电话，就能拉个票——选咱一票，人家开个玩笑就有了。你说先进典型不是天大的笑话吗？我只能说，没谁擦，就擦我吧。竞争完，公布结果，37人光荣当选，魏书生同志没被擦掉，不仅没被擦掉，得票还排在第二，谁比我多一票？省里刚下派的代市长比我多一票，他刚到盘锦还没来得及得罪人呢。可见在官场上大家还是讲理的，还是希望一件一件地干事，一句一句地说实话。

反正我就是这个活法，你说我好呢，我就是一件一件地干事儿，看谁都是咱的助手。说我不好呢，我挨批判的时候还是一件一件地干事，只要人没死，就好好干事，这就是我的个性，所以我活得相对轻松。

陶继新：不吃请、不请吃有四个好处：一是节省了很多时间，可以用这些时间来读书、写作；二是身体会健康一些，因为在酒场上往往会喝得酩酊大醉，时间一长，容易得病；三是酒场上太过喧嚣，对于喜好安静的人来说，这无疑是一种折磨，离开这种场合，对于修身养性，会大有裨益；四是请吃与吃请，不少是因事而吃的，有的往往是走后门，走关系，搞不正之风，远离这种场合，对于有正气有正事的人来说，绝对是利多弊少。

是不是不参加这些场合就失去支持了呢？您用事实回答了这个问题，一个不吃请不请吃的人，市委改选时却得了几乎最多的票。这说明了两个问题：一是您为教育作出了巨大的贡献，在全市人民心中具有很高的威望，大家信任您；二是盘锦市的政治环境与人文环境比较好，只要努力工作，一般是可以得到大家认可的。您这个典型当了几十年，如果没有一个比较好的人文环境，是很难维持下去的。另外，从中也可看出您超越他人的大智。您是从来不与他人争什么的，但是正如老子所说：“夫唯不争，故天下莫能与之争。”因为不争，所以就少了很多竞争对手，也就无人可与相争。也正是因为不争，所以心里相对轻松，心情也就比较快乐。

但是，仅仅不争是不行的，还要如您所说的那样，要干事，而且要一件一件、踏踏实实地干。在您任教育局长期间，盘锦市的教育持续地发展，对此老百姓有目共睹。所以，即使您不争，老百姓也会给您争。如果您得不到相应的荣誉，虽然您自己不会有半点计较，可是，老百姓却会计较。此之谓“民心不可违”也。

魏书生：有人说，教师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，那不是闹吗？那是骗人的！24年以前，我当书记、校长的时候，我对我们老师说，大伙儿千万别信那虚假的宣传，一万年以后都不可能，道理非常简单，咱要是最光辉，就没法安排别的行业的位置了。你说教师最光辉，那总理放在哪儿？第二光辉。省长怎么办？第三光辉。市长第四光辉？可能吗？第一，不可能。第二，真要可能，那么咱这帮人还不好意思呢。好意思吗？老师往那儿一坐第一光辉，低头一看咱省长：你咋第三光辉？换一换得了。对于人世间一些不可能的事情、一些虚假的宣传，必须提前把它看穿了，不然的话，就容易产生一些傻乎乎的欲望，天天在那儿盼望着哪天最光辉，结果盼到60岁，领一份失望回家了。

我是这么说的：同学们，老师们，人类发展历史进程中任何一个岗位需要的都是时间，就看你是不是全身心地在干。你若全身心地干，在最平凡的岗位上你也干得非常快乐，有滋有味，有声有色，如诗如画，如舞如歌。你若不诚心干，给你副主席当，你也不会快乐。林彪、康生、王洪文都曾是中共中央副主席，他们何乐之有，什么时候有个安宁？要活出个性，活出职业个性。这才是对人的一种尊重。当然，也别说人家不对劲，大家都挺对劲的。这就是民主。

陶继新：攀比之风，在社会上有越来越盛之势。然而，攀比的大多是什么？是他人的地位、钱财、名誉，等等。可是，这些东西比起身体健康来，比起心灵愉快来，到底有多少价值？然而，人们往往陷入其中而不能自拔。于是，就痛苦，就想赶上自己要攀比的人。如果赶不上，就会特别苦恼。其实，人与人是不一样的，也没必要都一个样。你可以当好你的总统，我可以当好我的老师，你可以家有万贯资产，我可以只有少许存款。感受到了生活的意义，天天快乐，这就是幸福。如果丢失了快乐，家产很多又有什么价值？如果没有了健康，身为总统又有多大意义？可是，在攀比的时候，人们往往都指向外部，指向虚幻的东西，从而忽略了那些最应当攀比的东西，即身体与心灵。让生命回归本位，让自己走进幸福，这才是最重要的。

（原载于《种好心田——魏书生与陶继新的幸福教育》，魏书生、陶继新 著；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，2011年4月第1版。）